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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征路上的岳阳人

来源:未知来源 日期:2015-01-21 12:00

1934年10月至1936年10月,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主力从长江南北各根据地向陕甘地区进行战略转移,行程二万五千里,翻越了一道道关隘、一条条江河、一座座雪山、一片片草地;遭受了国民党军的一次次轰炸、一场场炮击、一回回围追、一次次堵截;经受了党内“左倾”的盲动、右倾的逃跑、饥寒的袭击和死神的威胁。这是人类历史上无与伦比的革命壮举,是中华民族惊天动地的英雄史诗。岳阳人在这部伟大的史诗里也留下了闪光的一页。

激战湘江

1934年11月末,中央红军艰难突破国民党第三道封锁线后,蒋介石判明了红军西进的意图,急忙调集中央军、湘军、桂军和各地民兵团共20万人,在全州、兴安、灌阳地区的湘江沿岸修筑500多个碉堡,以航空兵实施侦察和轰炸,构筑第四道封锁线,妄图把中央红军消灭于湘江之滨。

行至文市附近,红五师政委钟赤兵(平江人)、师长李天佑接到军团电报,命令他们率领十四、十五团立即赶赴广西灌阳阻击桂军,掩护中央机关“红星”纵队渡江。电文最后语言斩钉截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坚持三至四天!”

下午四点多,他们赶到预定的地点。钟赤兵和师长根据地形部署兵力:十四团在右翼,十五团在左翼,师指挥所设在离前沿约一千米的地方。

刚进入阵地,国民党军桂系夏威率领两个师另一个团如饿狼似地扑来了。困难显而易见:工事来不及筑好;部队连续长途作战,伤亡大,十分疲倦;现在又是面对数倍的强敌。困难吓不倒英雄的红军。钟政委和师长沉着指挥,战斗十分激烈,十分悲壮,也十分惨烈,阻击一分一秒都是用鲜血和生命作代价。师参谋长胡震、十四团团长黄冕免、十五团团长白志文和两个营长先后牺牲了,两个团伤亡了近半数人。忽然一颗炮弹落在指挥所附近,一块弹片飞向钟政委的头部,顿时鲜血直流。可他全然不顾,果断地指挥部队死守阵地。经过5天5夜的阻击,桂军未能前进一步,掩护了中央机关纵队顺利渡过湘江。

在界首的光华铺,张震(平江人)率领第四师第十团第三营与敌人作殊死战斗,血战了两天两夜,全营伤亡过半,阻击了占优势的敌人向江边推进。

湘江血战,岳阳有多少人参加?无法考证。岳阳死了多少人?也无法考证。只知道中央红军6 万多人通过过湘江之战后只剩下3万余人;只知道彭德怀在平江创建的红五军成为红三军团的主力,经湘江之战后因减员大缩编成四个团;只知道碧绿的湘江成为赤水河,半年后还有血在飘流。淌血的河流才会成为记忆之河,才会成为历史之河,不时拍打着人们的心岸。

血染娄山关

娄山关是大娄山脉的主峰,是遵义的大门,也是川黔方向的重要隘口,地势险要,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黔军杜肇华旅和第十五团就防守此地。

1935年2月25日拂晓,红3军团按照中央军委命令,以第十三团从北向南对娄山关之黔军发动猛攻。苏振华(平江人)和团政委钟赤兵带领一营和侦察排冲入敌阵,经激战,于当日晚攻占娄山关的制高点金山。黔军不甘心失败,调集约6个团的兵力,组织一次又一次反扑。激战中,突然一阵如雨的枪弹向钟赤兵扫来,九颗子弹齐刷刷地击中他的右腿,疯狂撕走了一大块肉,腿骨也粉碎了。他一个踉跄昏倒在地,整条右腿血淋淋的。苏振华一面抱着受重伤的战友,一面用手枪还击敌人。就在千均一发之际,侦察排赶来援助,打退了敌人。

因部队没有外科医生,只能给钟赤兵打一个绷带止血转战中途。至到第二次打下遵义城才进行手术。手术室条件简陋,没有麻醉药。医生做截肢手术时,钟赤兵口咬一块竹板,忍着巨痛,最后晕了过去。部队转移时,上级决定将他留在当地养伤,可他坚决不愿离开部队,离开革命。后来在周恩来的亲切关怀下,安排他到干部休养连,他挺着一条腿克服正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走完了长征,成为长征中唯一的“独腿将军”。

在夺取娄山关战斗中,岳阳籍红军是一组群雕:苏振华、钟赤兵、万国安、钟伟、钟明彪、甘胃汉、欧阳文、余非、徐德操、孙书祥、谢忠良、刘志林等,他们的英勇形象永远矗立在人们心中。刘志林,平江人,矮个子,大眼睛,很机灵。在老家当过农民赤卫队队员,参军后,当上了传令兵。娄山关战斗打响后,他同十三团攻入主峰。因敌众我寡,被敌人反扑,形势十分危险。他冒着枪林弹雨赶回前线指挥所报告,不幸被子弹打中腹部,顿时鲜血如注。他用右手捂着肚子,猫着腰,踉踉跄跄跑着。在半山腰他一头栽倒在老乡钟明彪怀里,吃力地说:“快向彭总报告,主峰又被敌人反扑了,快……快增援”。军情十万火急。钟明彪放下他,马上报告了彭总。钟明彪返回来找刘志林时,人不见了,只见一路血迹伸向前沿阵地。他沿着血迹,在一颗大树下找到了刘志林,但他已经牺牲了,肠子溢出来很长很长……

彭德怀以一部兵力从正面钳制敌人,集中兵力分别从两翼向其后方的黑神庙、板桥迂回,歼其一部,余敌惧歼,仓皇南逃,红军胜利地占领了战略要地娄山关。

毛泽东得悉后,兴奋不已,即兴赋词《忆秦娥·娄山关》: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巧渡金沙江

金沙江,是长江的上游,从海拨五六千米的昆仑山南麓、横断山脉东麓奔腾而下,一泻千里,水流湍急,难以徒涉。加之川军已把船只掳到对岸,控制了渡口。成为中央红军北上的一大险关。

1935年5月初,中央红军兵分三路进入金沙江畔,一路是中央红军第一军团主力经武定、元谋县,于5月4日到龙街渡,因江宽水急,国民党飞机经常低空袭扰,架设浮桥无法成功。只好留少数红军和工兵佯攻架设浮桥。二路是中央红军右纵队第三军抢占洪门渡口,因船只少,水流湍急,也不能架桥。三路是中革委总参谋长刘伯承率领中央纵队先遣队干部团,以昼夜行进100公里的速度,于5月3日晚赶到金沙江皎平渡口。

平江人方强任干部团党总支书记,平江人张正光任干部团政治处青年干事。张正光被派到先遣营二营,做宣传鼓动工作。二营经过两天一夜的急行军,在离渡口五六十公里处的地方,抓到了敌人一个购买大烟的胖子,通过做政治工作,搞到了两只木船。张正光和先遣五连渡江后,俘虏了康边防军1个排和江防大队一部,抢占了制高点,控制了渡口。还和学员费尽辛苦,在北岸又找到5条木船。这是一个胜利,这7条船承载起2万多红军的命运,也承载着中国革命的前途。

张正光和战友把36名船夫安排在南岸几间破屋里,跟他们一起生活,给他们做思想动员:“我们是穷人的队伍,要让穷人过上好生活”。尽管红军生活困难,还买酒买肉给船工吃,每天发他们5元工钱。渡江时安排大船上30人,小船上11人。每船6名船工,3人一班,来回划10次,人歇船不歇。经过7天7夜,2万多红军全部渡过金沙江。

当国民党军队追到江边时,红军早已无影无踪,只能望江兴叹。事后,黄镇等创作了《一只破草鞋》的话剧,歌颂红军渡江胜利,辛辣地讽刺国民党追击千里,只拣到红军丢下的一只破草鞋。笔者写到这里时,又仿佛听到了当年红军的歌声:

金沙江流水响叮当,常胜的红军来渡江。不怕山深河流急,不怕山高路又长。渡过金沙江,打倒狗刘湘。消灭反动派,北上打东洋。

翻越皑皑雪山

红军翻过第一座大雪山是夹金山,海拨4000多米,终年积雪,空气稀薄。气候变幻无常,时阴时雨,时冰雹时狂风大作,有“神山”之称。来自南方衣着单薄的红军指战员,要越过这人迹罕至,禽兽无踪的雪山,真是难于上青天。

平江籍红军李基深入当地老乡家请教翻雪山的秘密。老乡告诉他,要多穿些衣服,上山最好喝点烧酒,吃点辣椒和生姜驱寒,撑一根棍子。李基知道买衣服是不可能的,赶忙到老乡家买了些辣椒和生姜,分发给师部的同事,还与宣传员一道,把过雪山的注意事项编成顺口溜,教战士唱诵:

夹金山高又高,注意事项要记牢:裹脚要用布和棕,不紧不松好好包。到了山顶莫停留,坚持一下就胜利了。病人走不动,帮他背东西。大家互助想办法,一定翻过雪山去。

拂晓,李基跟着部队一步一步艰难地向雪山走去。路越走越陡,积雪越来越厚,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越来越困难,胸中像有块沉重的石头压住着,透不过气来。走到半山腰,突然狂风骤起,乌云翻滚。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小的象苞谷粒,大的有杏子那么大,打得人用双手抱着脑袋,但决不能停步坐下,坐下来就会永远起不来。刚走不远,前面雪崩,两名年轻战士被雪团淹埋。李基和战友们想方设法抢救也没救出来,他俩就长眠在雪山上。50年后,李基将军含着热泪说:“每当想起牺牲在雪山上的战友,自己的心情就非常难过,作为一个幸存者,还有什么个人利益不能抛弃呢?!”

岳阳籍红军翻越雪山共有70多名,其中刘志坚、方强、钟伟、余非等人因受张国涛分裂的影响,还爬了3次雪山。他们中有的写了回忆录,有的写了传记,都记载了这特殊的历程。

岁月穿越60年后,当时担任红三军十一团特派员裴周玉回忆说:我那时只有二十二岁,同大家一起艰难地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向雪山前进,渴了就抓一把雪来解渴,饿了就抓几把青稞麦充饥,累了也不敢休息,战友们互相搀扶着,互相鼓舞着……有许多战友倒在雪地上再也没有站起来,他们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长眠在雪山之颠,人民是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

穿越茫茫草地

刚翻越鸟难飞过的大雪山,又进入苍茫的草地。

从毛儿盖到班佑,这片死寂的水草地有数百里,既无人烟又无道路。草丛下河沟交错,泥泞不堪,腐草结成的地面呈现着虚伪的平静,人走在上面“扑哧扑哧”作响,一不小心就会被泥潭吞陷。沼泽水质恶劣,散发着一股臭味,不能饮用。且气候恶劣,变化无常,一会迷雾重重,一会风雨交加,一会骄阳似火,一会漫天飞雪……它在几百里之内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荒无人迹的大草地,粮食就是生命。在进入大草地之前,各部队规定每人筹集干粮10斤,可少数民族地区,地瘠民贫,又云集这么多部队,到哪里去弄这么多粮食呢?李基和战友们为弄到粮食还违反了纪律。他们走进寺庙里,从菩萨背后掏肚子里善男善女敬贡的陈粮。粮食不知存放多久,吃起来硬硬的,如同嚼腊,使他们患了可怕的痢疾,常排泄出带着血迹的麦粒。但他们仍把它作宝贝一样,节约着和野菜混煮在一块吃。

干部团供给处长钟喜,平江人,30岁刚出头。他为了保障部队粮食供给,跑了几十里路收购麦子和青稞面,争取每人发到5斤。红军进入草地后,他自己不吃主粮,而是拨青草、摘树叶、挖草根、剥树皮充饥,把粮食节省下来救济危难的战友。吃野菜常使人恶心、呕吐,甚至肚子膨胀发痛,可他咬牙坚持着。他一天比一天消瘦了,脸和脚发肿发黄,走起路来越来越沉,越来越缓慢。战友们劝他吃点主粮,可他笑着答应后就是不照办,他深知供给处长的责任。过草地第三天后就断粮了,他把自己的粮食分给战友吃,自己仍吃着野菜。快走出草地时,他被饿得病倒了,只能驮在马上行进。走到甘肃通渭,他突然从马背上跌下来。担任收容任务的张正光立即把卫生员叫来,可已无药可用了,只能用行军壶喂些水喝。钟喜两眼微闭,右手微微抓拉着,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行了……枪……枪……”他示意要张正光收下他皮带上的那支德制手枪,然后头一歪就停止了呼吸。张正光哭了,他想不到老乡钟喜自己管着粮食,却饿死在最后的草地,昔日身体多强壮的伙伴呀,现在却骨瘦如柴,眼窝陷进去很深很深,如同家乡深深的山坳。

钟喜就掩埋在草地的边沿,因取土困难坟茔不高,但无言的生命在草地上标上了精神的高度,成为人们心中的丰碑。

斯诺笔下的巾帼英雄

不知哪位外国人说过:战争让女人走开。可中国女人为了自己民族的命运不但走进了战争,还走进了艰难困苦、千难万险的万里长征。岳阳就有值得骄傲的两位巾帼英豪。一位是红一方面军参加长征的30名女战士之一,平江人邱一涵。另一位是任弼时的夫人,红二方面军女战士陈琮英。斯诺笔下的长征群雕中特此塑造了她们。

邱一涵,原名邱信贞,曾用名李晏温。1907年出生于平江县洞乡丁家源一个革命家庭。1926年参加革命,随红一方面军参加二万五千里长征,她负责三军团卫生部党的分支书记。尽管是一名女同志,又戴上了高度近视眼镜,但她没半点特殊,仍要身负10多公斤重的行装。包括武器、被子和干粮。有一次在广西渡河时,忽然敌人的飞机来了,狂轰乱炸中,一颗炸弹就爆炸在她身边,她被一股强气流冲倒,泥石冲上天空又掉了来砸在她的身上,耳朵嗡嗡的作响,眼镜也被摔坏了,模模糊糊的看到被炸死的几名战友和几匹马。她和战友掩埋好牺牲的同志,把负伤的同志抬上担架,又继续前进。

不久,她的右手患无名肿毒,吊着绷带,走路吃饭很不方便,但她仍坚持做好抬担架民夫和伤病员的工作。夜行军时,因没有眼镜,只好抓着前面同志的背包带走。尤其在下雨的晚上,地上泥泞不堪,她不知摔了多少跤。她就是这样走着,跌倒着,爬着走完了长征。

陈琮英,1902年生,12岁到任弼时家当童养媳。1926年参加革命。1934年10月随红二方面军踏上了长征路,做机要译电工作,期间还破译了敌人的密码电报。

过草地是长征中最困难的路段,是死亡行军。可就在这时陈琮英要分娩了。战士们将树枝搭起简易房子。一小时后,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给荒凉死寂的草地带来了一丝生机,同志们的脸上泛起一丝欣喜。可她没有半点高兴,脸上愁眉紧锁。她知道此时生下了负担,生下了麻烦。以往生下孩子还可以在当地找一户靠得住的人家,留几块大洋,忍痛把孩子留下。可现在是在荒无人烟的草地上,到哪儿去找人家呢?她独自叹息着。

朱德总司令来到她身边,笑着说,嘿!哭得还蛮有气派哩!任弼时说,只是生在这个时候,太不凑巧!朱总司令说,没问题,想想办法嘛!朱总司令扛起鱼竿去附近水边钓鱼,一会功夫就钓来好几条鱼。还特别吩咐,好好做碗鲜鱼汤给陈琮英吃。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泪水扑哧扑哧掉在孩子脸上。

但好景不长,再走一段,鱼没有了,只有野菜充饥。任弼时穿针引线缝了一个布袋,行军时把小女孩背在背上,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扶着陈琮英,艰难地向前走着……

这是万里长征中诞生的生命,任弼时取名为远征。是呀,红军远征是有生命的,就像小家伙一样,虽微闭着双眼,但不停挥动胳膊显示生命的活力。

感谢长征,让我认识了很多可歌可泣的岳阳前辈,虽然还有许多人、许多故事、许多传奇未能写到,但不遗憾,因为我深知长征是一座富矿,永远取之不尽。今天,当我们面对未来激情澎湃、热血沸腾时,这是有红军长征洒下热血的注入;当我们锁定前进的目标时,会情不自禁地用长征精神激发自己的意志、信念、潜力和创造力。

长征精神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