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阅读

口述资料链接

来源:未知来源 日期:2017-07-27 12:00

刘长南三兄弟见证洪山惨案

 被采访人:刘长南、刘长和、刘长炎

 采 访 人:唐华元、黄玉祥(记录、整理)

 采访时间:2008514日上午

 采访地点:岳阳经济开发区三荷乡三旗港村(原岳阳县三荷乡三旗港村)

 

 岳阳县洪山惨案是日军为报复游击队的抗日活动,而进行的一次疯狂屠杀,屠杀地点主要集中在洪山、罗坳、昆山、三旗港村一带。因在洪山村被杀群众最多,所以把这次血案称为洪山惨案。

 刘长南、刘长炎、刘长和三兄弟的祖祖辈辈都住在岳阳县三荷乡三旗港村叶家组(抗日战争时为岳阳县永和乡罗坳叶家坳,2008年划归岳阳经济开发区)。

 刘长南,1931818日出生,今年77岁,洪山惨案发生时11岁;刘长炎,1935年出生,惨案发生时7岁;刘长和,19397月出生,惨案发生时只有3岁。刘家三兄弟虽然当时年纪不大,但都亲历过亲人和乡亲被杀。特别是刘长南当时已经11岁,记忆犹新。

 刘长南回忆,1942年阴历九月初十,日伪军从冷水铺那边过来,捉了很多外地(外村)的青壮年,押到了叶家坳这里,十一日下午3时,他们亲眼看见一个抓来的男人被日本兵杀死,当时这个人被杀了10多刀,刺刀捅进去后抽不出来,日本兵就一只脚踏在那个人身上,才抽出来。随着刺刀的捅入抽出,血从刀口涌出,被害人在不断的抽搐中死去。当天晚上,刘长南的父亲刘金城也被杀害,刘长南几兄弟没有亲见被杀过程。几兄弟吓得要死,第二天(十二日)清晨就逃走躲进了山里。十四日早晨日伪军撤走后,几兄弟才下山回到村里,所看到的情景怵目惊心,在屋场前的小塘里和田里到处是死难者。这次叶家坳的大屠杀,刘长南证实了三个方面的情况。一是刘长南一家有7个亲人被杀:父亲三兄弟刘金城(42岁)、刘庆三(40岁)、刘庆四(37岁),刘金城的母亲,刘庆三的妻子陈春荣,刘庆三的儿子刘长良、女儿刘七英。二是在屋场前的一口小塘里,有18具尸体。三是在屋场的稻田里,有一个大坑,埋了300多名被日伪军杀害的外乡人。刘长南回忆,除了自己被杀的亲人,其他被害者大都是从外地抓来的,远的有四五十里,都不认识。惨案发生后的几天时间里,外地来这里寻找亲人遗体的人络绎不绝,哭声震天。

 

 

“血泪丘”

 被采访人:方加明,男,19284月出生,原住临湘市桃林镇笔山村二屋方家条屋屋场。现住二屋方家团山咀。

           方翔高,男,193312月出生,务农,住桃林镇笔山村二屋方家条屋屋场。

 采 访 人:唐华元、肖卫(记录、整理) 

 采访时间:2009681339分至1443

 采访地点:临湘市桃林镇笔山村二屋方家团山咀方加明家

 

 问:我们是岳阳市委史志办的工作人员,特来调查岳阳市抗战时期人口伤亡和财产损失情况。临湘从1938年至1945年被日本侵略军占领,沦陷时间长达七年之久,受害情况严重。据档案资料记载,1941年正月十六日日军在这里制造了团山咀惨案,请问你们知道这一惨案的情况吗?

 方加明:知道,我当时已有13岁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我父亲和我哥哥方加来在那天的惨案中遇害了。抗日战争时期,桃林街上驻有日军,他们经常到我们这里来打掳。李彬息游击中队(李彬息为国民党游击中队中队长,桃林大畈村人。大队长是李国海)于1941年正月十六日在笔架山下面杀死两个日本兵,日军于是报复杀人,滥杀无辜,当天由汉奸喻绪贵带路,沿大港而上“清乡”,一路杀来。我父亲方正国在路上碰见日军,就躲进港边草丛中,日军放火烧草丛,他起身逃跑时,被日本鬼子枪杀在港边。后来我找到他时,他还有气,后来在痛苦的挣扎中死去了。同一天,我哥哥方加来也被日本鬼子枪杀在圳李家。那天,日军在我们这里一块田里杀害了几十人,后来我们当地人称这块田为“血泪丘”;当时我们村在国民党抗日游击队里的人有方志涛、张梁德。方志涛是岳阳游击队的。

 方翔高:我叔父方为安是1941年正月十六日被日本兵用棍棒打死的。他是个农民,当时只有20多岁。他死时的惨状我还记得,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死了,用布包扎了头部,布上渗出了血迹,眼睛、鼻孔、口里都在流血。

 “血泪丘”是条屋往团山咀的岔路口左边的第一块田(已拍照)。1941年正月十六日,住团山咀的方正国,方均国,方立早一家四口(包括他妻子、儿子和孙子)、幺婆婆等几十人被日军杀害在“血泪丘”,其中团山咀屋场的人最多。团山咀屋场被日军全部烧毁。我们村张家屋场有4人被日军杀害在条屋下面地里。我家离这两个屋场很近,我们这里人都听说过这一情况。

 方加八:我那时年纪小,情况记不太清了,但我多次听见我的家人和我们这里的人对我讲起那次惨案的情况。1941年(辛己年)正月十六日,我父亲方均国和我两个哥哥方坤林、方孺林等几十人(大多是团山咀屋场人)被日军用机枪扫射、用刺刀刺杀、用铁锤锤击等手段残忍地杀害在条屋后面的一块斗半丘里(指“血泪丘”)。我父亲和我两个哥哥都葬在我们屋场东南方向的生机坡,墓碑上记载了被日军杀害的具体日期(已拍照)。

 

被采访人签名:方加明 方翔高 方加八

 

 

苦大仇深

 被采访人:王生瑞,男,现年72岁,住临湘市白羊田镇八百市村周后组。

 采 访 人:唐华元、肖卫(记录、整理)

 采访时间:2009691450分至1551

 采访地点:临湘市白羊田镇八百市村周冲后屋组王生瑞家

 

 我听伯父王向阳讲:1939年农历二月间,他和我父亲王贮书带着我在八百市村百山坡一个岩洞内躲日本兵,当时我只有二三岁,我们屋场的王保爹也躲在对面山上,他到我们这边来点火煮饭,日军在鸦嘴山上发现这边有烟,就朝我们这边开枪,当时我父亲抱着我,和伯父王向阳站在一起。子弹穿过我伯父的衣袖,从我右边锁骨下边打进去,从后背出来,又从我父亲腋窝下打进去,停在他体内,当时我父亲讲了一句话:“我被枪打中了”,就倒地死了。

 我母亲(汤氏)也是同年同月在她娘家白羊田汤家村(原名汤梓港)被日本鬼子害死的,当时她只有三十一二岁,我父母都被日本鬼子害死,我成了孤儿。事后我的伤口化了脓,脓血从伤口往下流,从胸前到肚腹都感染溃烂了,当时我伯父弄来墨鱼骨头加草药给我敷,经过一年多才好,现在伤疤仍很明显。我当时死里逃生,是我伯父王向阳拉扯大的。他40多岁时眼睛瞎了,1959年去世的。

 

被采访人签名:王生瑞

在场人:白羊田镇退休教师 廖松波

 

 

日军让小孩送马草

 被采访人:周志魁,男,现年75岁,务农,住临湘市长塘镇榨屋村彭家组。

 采 访 人:唐华元、肖卫(记录、整理)

 采访时间:2009691004分至1039

 采访地点:临湘市长塘镇榨屋村狮子山下

 

 日本鬼子打到这里来时我只有4岁,他们撤走时我11岁。我还记得当时的一些情况。日本人拆了我们老百姓的房子,要老百姓将砖头挑上山给他们建碉堡。他们在狮子山的3个山头上修筑了3个碉堡。我那时经常被他们叫去割马草,送马草到他们工事下面,我看见碉堡周围安装了电网,电网上有三角铁叉,碉堡下面挖了壕沟,碉堡上面有机枪眼,内面架有机枪。狮子山的南坡建有营房,不知驻有多少人。有时在我送马草去后,他们高兴了,就给我一点五角星形状的红色冰糖或一至二斤大米。那种米像小麦形状,不是中国产的。他们有一种圆圆的马饲料,形状像桂圆。

 有一次,我亲眼看见榨屋村西头屋组的周碧清(男,三四十岁,裁缝)在我们彭家屋场前面被两个日本兵杀害,日本兵用棍棒将他打倒在地,打了以后就走,周碧清爬着到我们屋场去,日本兵回头看见他还在动,又回来对他打了一枪,将他打死了。

 

被采访人签名:周志魁

 

 

一家两代人罹难

 被采访人:袁延长,男,现年84岁,住临湘市忠防镇忠防村上屋组,抗日战争时期属木形保(包括现在新田村、木形村、忠防村3个村的范围)。

 采 访 人:唐华元、肖卫(记录、整理)

 采访时间:20096171406分至1435

 采访地点:临湘市忠防镇上屋组袁延长家

 

 我祖父袁芳主、父亲袁秋林都是被日本鬼子杀害的。具体时间我记不清。我父亲袁秋林是在庙山畈田里栽禾时被碉堡里的日军开枪打死的。此后大概一到二年,国民党军队到我们这里打日本鬼子,我祖父袁芳主上山给一个国军排长送茶,最后一次送茶上山时,国民党军队已经撤走,不料碰上了日本兵,被他们开枪打死。当时我们的邻居袁洪富(50多岁)也是被日本鬼子害死的。

被采访人签名:袁延长

在场人:忠防镇政府退休干部 徐清波

 

 

日军虐杀我九名亲属

 抗日战争时期,营田属湘北洞庭湖防区,在这里驻扎着国民党第九十五师。1939年农历八月十一日凌晨四更时分,日军开始进攻营田,一场谁也没有预料到的灾难来临了。我的两个堂叔、一个堂伯祖母、四个舅舅、一个姐夫和一个表姐夫共9人被日军残忍杀害。

 那天天还没亮,中央军防线被日军攻破。有人大声喊:“日本人来了”,大家从慌乱中奔跑逃生。我堂叔石竹廷从菜园屋场急忙赶往大义塘瓢河口问讯时,不料被日军枪杀。另外一个堂叔石继怡和几个青壮年在为边山易家大户装卸货物时,都被从株木冲登岸的一支日军开枪杀害。日军见人就杀,不管是中央军士兵还是老百姓。就在同一天下午,我姐夫刘少凡和表姐夫刘桂凡两兄弟来不及逃生,被日军抓获,日军对他们一顿拳打脚踢后,将他们拖到田屋陈一根枣树下,强令他们跪下,一顿乱刀刺杀。我姐夫当时还没有死,爬向一处稻草堆旁呻吟。离他十几米远的日本兵听见了,又掉转身来补砍了几刀,直到他完全断了气才扬长而去。

 第二天下午,我的两个堂舅舅,一个叫黄楚材,一个叫黄九章,他们一起带了妻儿老小逃难到了离营田二十多里地的湘阴地域佘家冲,以为离营田火线远安全了,谁知又碰上了日军。俩兄弟赶紧让家人逃跑,自己不幸被日军杀害。

 在此后十来天,我大舅黄长仁、满舅黄八仁见近期内日军没有杀人放火,以为安全了,便回家收拾房屋,还搭信要各家逃难的回家。农历八月二十四日下午,大舅黄长仁正在打扫房屋时,突然几名日本士兵冲进屋内,大舅连忙喊:“八弟快跑!”日本兵大步向前,对我大舅连砍几刀,将其砍死,又将躲进菜园苎麻地里的满舅搜出,用刺刀刺了十几下,将他刺死。

 这批日本兵在黄家施暴后,又窜至庙咀石,我家当时就住在那里。庙咀石是一个住着二十几户人家的大屋场,房屋早在进兵那几天被日军付之一炬,猪牛牲口也被洗劫一空。日本兵见八十多岁的润三娭毑(我的堂伯祖母)瘫痪在床,没有逃跑,竟将她拖到地坪前面的荷塘内活活淹死。

口述人:石运湖

 

 

日机轰炸南山中学记

 华容县南山中学(今华容二中)成立于1942不是公办而是私
当时是华容县唯一的初级中学,校址位于县南罗家嘴旁,原旧房是罗氏祠堂,一派绿树祠边合、农村风光浓的好风景,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1943年春的一个晚上,我读二年级,刚上课没几天,大家才入梦乡不久,突然听到紧急集合钟声,接着又是连连刺耳口哨声。

 学校负责人宣布:刚接县府紧急通知,日军已从县北调关过长江向华容县城进发,要求师生一律疏散回家,不得逗留。当时我们还是十二三岁的小青年,从未见过世面,乍听此讯,心惊胆吓,有的还大哭大叫,一时人心惶恐,不知如何对策。天亮了,附近的家长就来接自己的孩子回家,我家居鼎山,靠近调关,怎能返回?幸喜胡知农老师帮我联系一位家门同学的家长,一起将行李运到禹山下他家里。下午,我与胡兆熊一道返校拿书本,只听飞机“嗡嗡”声从窗外传来,我俩急忙跑到附近山坳躲藏,惊见三架日机低飞临顶,像是擦着山上的树枝而过,我们猜想,这一定要炸学校了。果如所料。飞机绕着罗家嘴小市镇后,便轮番俯冲向学校投弹,一时炸弹爆炸声、房屋燃烧声,连成一片,顿时浓烟滚滚,烈焰腾空,周仁校长苦心经营的一所新学校就这样摧毁了,多叫人痛心啊!

 按理,飞机炸后,立即返航,可是这几个飞贼鬼心眼多,为防群众赶来灭火,还低飞绕校示威,其机身之低,我们能看清他们的凶像。

 风急火势旺,高大校舍被烧塌了,课桌床铺变成炭渣,唯有没有搬走的行李和图书还余烟袅袅。我们望着这顷刻巨变的惨景,无不义愤填膺,嘴里不停地说:“可恨的日本鬼子,我们要报仇的!”

 当时,同学话别时,都担心由此辍学在家,受敌伪人员的欺压,相约一有复课喜讯,相告不误。是年8月,得知学校迁安化县东坪镇复课,父亲紧急请人护送,经罗家嘴渡河去目的地,看到原校舍地址都改种棉花、芋头了,烧残的废木,高高堆放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被采访人签名:黎卓越

 

 

临湘人义助日本残兵

 1945年,我在聂市街上一家名为“方鼎成”的副食铺子里当学徒。那年中秋节过后不久,老板带我到康公庙,我看到七八十个人成队形坐在地坪里,一个个面黄肌瘦,有的低着头,有的眼露乞求的目光,有的则惊恐地打量周围,旁边还有镇自卫队队长带着几个镇丁在认真看守。乡长罗世云说:“这些人是日本军队撤退时丢下的伤兵残兵。我们临湘有很多这样的日本鬼子。他们在我们这儿人生地不熟,找不到吃的,有饿死的危险,希望得到民众的帮助。虽然日本鬼子烧杀抢掠,坏事做尽了,我们都恨死了他们,但是我们不能像他们一样不讲人性,希望大家好生待他们。”乡公所民政干事对商号老板布置了收养这些日本残兵的规定:“每家商号领养一两人,给他们的吃、住,严禁虐待他们,但是可以让残兵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我的老板叫方佳云,他领回一名日本残兵。这个日本残兵的脸又黑又瘦,头发又乱又长,衣服又破又脏。老板先要我把他带到剃头铺子里给剃了发,回来后,又先让他洗了一个澡。

 他第一次吃饭的时候,很小心,不上桌,把饭碗端到一边,蹲在墙角下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吃,吃完一碗后就把碗放下,又蹲到原处,不再添第二碗。老板说:“再米西米西!”他还是不肯,老板叫我帮他盛饭。他吃完第二碗后,老板又叫他吃第三碗。

 开始,这个日本人整天胆战心惊,过了一段时间,他才不那么紧张了,行为才稍稍放松些。

 因为做副食是技术活,这个日本残兵做不了,只是干些劈柴挑水的杂活。这些杂活每天不多,老板从不强迫他,还反复叮嘱我们:“要善待日本残兵,不准欺负他。”

 两个月后,国民政府把他接走了,听说是回国了。由于双方语言不通,我们都一直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口述人:权幸生    

记录人:李云涛 何培金

 (编者按:我们选用此口述资料,意在体现中国人民的人道主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