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3月，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央军委主席江泽民，拟到南方视察，湖南是他的第一站。由于我受市委安排为江总书记导游岳阳楼与他有过将近一天时间的直接接触的机会，所以有些鲜为人知的事实，还是很值得回忆并加以记述的。

一

    1991年3月15日 ，正是农历正二月的交会之际，春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早一些。岳阳古城、洞庭湖边杨柳吐绿、清风拂面、春意充满人间，岳阳楼公园的里里外外，满眼嫩绿，分外干净整洁。大约是上午8时左右，3辆浅绿色的面包车由南往北缓缓驶入公园临洞庭北路东大门，进入公园后，其中一台车穿过高高的葡萄架后向右转，慢慢行驶到碑廊两侧停下来。车门打开，江泽民同志走下车，湖南省委书记熊清泉和岳阳市委书记储波引着我迎上前去，储波对江泽民同志说：“江总书记，今天我们请了位岳阳的文化人给您作导游讲解岳阳楼。”这时，江泽民同志向我点头微笑，并伸出手来同我握手，他对我说道：“岳阳文化人，一定懂得不少啊！”我双手握着他宽大的右手，激动地回答说：“首长好！我知道的还不很够，一定向您作好汇报。”

    此时，公园里的游人不少了，他的随行人员也陆陆续续来到他身旁。在我的导引下，从“气象万千”的南角门拾级而上来到岳阳楼主楼一坪台仙梅亭北侧处，开始了主楼的介绍。我用“三层、四柱、全木、斗拱、盔顶”10个字，向江泽民同志等人简略地汇报了1983年大修后岳阳楼的规模与特色。当讲解到岳阳楼的重檐飞角时，我对江泽民同志说：“这一建筑特点，与首长您的家乡扬州瘦西湖五亭桥上五亭的建筑风格完全相同。”江泽民同志露出了满面笑容，不断地点头，一连说了三个：“对、对、对！”同时，他还伸出右手连连拍我的左肩，说；“岳阳楼重修得不错，你讲解得很好！”

    来到主楼一楼的大厅里，我只花5分钟左右的时间，简明扼要地说了《岳阳楼记》真假两雕屏的故事，重点是背诵并介绍记文两侧那副102字长联：“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子京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涕下；诸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道岩疆，渚者，流者，峙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江泽民同志对这副对联从内容到书法艺术给予高度的赞许：“联好、字亦好！”

    在主楼二楼内，他伫立于张照所书《岳阳楼记》雕屏真迹前约有2分钟，他对在场人说：“张照的字写得真好，每个字都耐看。”来到三楼内，江泽民同志听完我关于毛泽东手书杜甫《登岳阳楼》诗的故事后，还轻轻地挥动着右手，模仿毛主席书法笔迹作“书空”练习，并对在场人说：“毛主席的字真像金蛇狂舞哩！主席的诗词我基本上能背下大部分来。”

    这时，不知是哪位随行者提议说：“当年，毛泽东主席为岳阳楼写下了杜甫的诗，今天，就请江总书记为岳阳楼题个词吧。”全场人都说：“好，好啊！”江泽民同志谦虚地笑了笑，对大家说：“毛主席的字写得那么好，我哪敢题个什么词呢？”有人搭上话说道：“是不是就题个‘千古名楼’四个字呢？”江泽民同志笑着回答说：“岳阳楼本来就是千古名楼嘛。它是客观存在的，题不题词并不重要。岳阳楼这座千古名楼是我们中华民族文化的骄傲!我题词的话，人家还会说我江泽民附庸风雅呢。今天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就签个名吧。”说着，他便提起毛笔，饱蘸墨汁，在铺好的宣纸上写下了“江泽民”三个大字和一行小字：“一九九一年三月十五日于岳阳楼。”

    走出岳阳楼主楼，他又健步来到一坪台仙梅亭处，昂起头一眼看见主楼上那高悬的“岳阳楼”匾额，我领会到他老人家的心愿，忙趋前两步，介绍说：“这三个大字是当代大文豪郭沫若于1961年11月所题写的。”并且汇报了当年毛泽东推荐郭老题写“岳阳楼”匾额的故事。这时，江泽民同志向我发问了，他说：“在郭老没有题写匾额之前，‘岳阳楼’三个字是谁题写的？”“首长，我正要向您介绍这个故事呢。”我回答说。

    说着，我导引着他及其一行人沿原路来到岳阳楼下，正对东方的西城门门洞前方宽阔的坪地上，我指着门洞上端“岳阳楼”三个大字，向江泽民同志介绍说：“在郭老题字以前，便是悬挂的这三字的匾额。这是国民党湖南省政府主席何键于1933年来岳阳楼参观时所题写的。”江泽民同志听后，十分风趣地说：“赳赳武夫，字写得不错嘛！”我说：“从前，文官习武，武官从文，陈毅元帅号召广大青年做又红又专的人才。”他边点头边对我说：“你讲得好。”

    对于岳阳楼的保护和建设，江泽民同志十分满意和关心，他再三嘱咐陪同的省、市领导，一定要将岳阳楼保护好。

    有关岳阳楼的讲解，我大约只花了35分钟。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我随江泽民同志走到岳阳楼公园的葡萄架下，他在登车之前又一次握着我的手说：“你讲得很好，谢谢你。”我说：“欢迎首长再来岳阳。”说完我即退至一旁，以便让其他随员上车。面包车即将启动，只见江泽民同志频频向我招手，熊清泉同志赶忙到车门口，听不清楚他们二人说了句什么，但见熊清泉同志对站在老远处的储波同志说了一句：“老储，要老李上车，好给江总书记继续导游。”这样，便又增添了我与江泽民同志车行途中对唐诗的故事。

二

    我刚跨进车内，江泽民同志伸出右手拍了拍他身旁的坐席，示意我紧挨着他坐下。三辆浅绿色的面包车缓缓地驶出岳阳楼公园东大门朝右拐后十分缓慢地向着岳阳北门渡口驶去。

    岳阳楼公园外直到市一中校门前，街道两旁站满了人群，一张张笑脸映入眼帘，一阵阵掌声和着“江总书记好”的亲切问候声飘入车内，江泽民同志隔着汽车玻璃窗笑容可掬地挥手致意……

    这时，江泽民同志回过头来问我：“你去过扬州吗？”“没有。”我答道。“那你怎么了解扬州瘦西湖和五亭桥的?”我回答说：“从书上看到的。”“那么，我再问你，古人写扬州的诗，哪一位写的诗多些呢？”我说：“从我所看到的书籍记载来说，恐怕要算晚唐诗人杜牧。”他又发问了：“‘春风十里扬州路’这一名句是杜牧哪首诗里的？”我回答说：“是杜牧《赠别两首(其一)》中的，这首诗的前两句是：‘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江泽民同志立即和上了杜牧的后两句：“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此时，兴趣正浓的江泽民同志对我说道：“‘二十四桥明月夜’，好像也是杜牧诗中的名句吧。”我说：“是的，这一名句是杜牧《寄扬州韩绰判官》诗中的。”“对”，他说着便吟诵起此诗的头两句：“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

    我马上应答了此诗的后两句：“二十四桥明月夜，涯人何处教吹箫？”司机见我们聊得兴味特浓，有意识地减速行驶，短短的不足千米的路程，好像行驶了很久很久。江泽民同志笑着对我说：“看来你这位岳阳文化人，对于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懂得不少啊!”我说：“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博大精深，我还学得很不够。” 他深有感慨地说：“是啊。骄傲，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

    此时，江泽民同志所乘的面包车已经稳稳地停在北门渡口那艘硕大的汽车轮渡的甲板上了。

三

江泽民同志及其随从人员登上紧靠着汽车轮渡的“巴陵号”旅游船。他上到船舱二层临窗而坐，他和中央、省、市领导桌面上摆满了有关洞庭湖治理以及省、市的地图资料等等，主要有《湖南省行政区划图》、《洞庭湖地形图》、《岳阳市行政区划图》和省、市委汇报材料。江泽民同志是在1991年3月13日、14日结束对我省相关工厂企业、农村的视察后，要在“巴陵号”船上听取湖南省委和岳阳市委关于全省和我市情况、尤其是洞庭湖治理意见的专题汇报。

    本文开头，我曾谈到我的任务就是为江泽民同志导游岳阳楼。为江泽民同志讲解洞庭湖区风土人情、君山岛的概况和介绍君山银针茶这三大任务本是另一同志的，这一下全落到了我的头上，而且我讲解的三方面内容必须穿插到省、市领导的汇报中进行。临上船舱二层之前，储波同志再三对我说：“不要慌张，一定要讲好。”我回答说：“好！”

    这里，我只想详细谈谈江泽民同志品味全国名茶之一的君山银针茶的情况。

    “巴陵号”船行驶到洞庭湖长江口的三江口处时，服务员在江泽民同志和众位嘉宾面前桌上的玻璃杯里倒入一小袋极品君山银针茶，随即注入滚开的开水，并且加上玻璃盖，过了一会儿才将玻璃盖子揭掉，只见银针茶细嫩泛绿的叶芽儿在杯子里上下垂直起舞，那颇具灵性的芽头，也仿佛是在以其优美的舞姿，欢迎江泽民同志的到来。江泽民同志一边认真地听我讲关于君山银针的传说，一边咀嚼着那飘溢着清香的茶叶，他连声赞叹：“好茶，好茶！”说着说着，他把玻璃杯倒置于他的嘴边，用左手轻轻地拍了拍杯底，不巧得很，有一小撮叶片沿着杯口掉到了他外衣胸口上。怎么办？在场人见了都颇感为难：既不便于启齿提示，也不便于用手去帮他捡去。当时，我正好坐在总书记的正对面，我急中生智用眼神盯住江泽民同志的胸口，他在把玻璃杯移开放到桌上时，看了看我，当他从我的眼神中发现了自己胸口上的几片茶叶，毫未思索地用手拈起来放入口中，他边吃茶叶边笑着说：“这么好的茶叶，不要浪费啊！”

    “巴陵号”船在三江口处停留了一段时间。江泽民同志伫立在船头甲板上，我们都俯首近看，只见长江与洞庭湖两水汇合之处，出现了奇观：万里长江夹带着大量泥沙一泻而下，水面呈现金黄色；八百里洞庭融合着湘、资、沅、澧四大水系而涌入长江江口的水面则现出青绿色，湖江两水，一清一浊，界线分明，形成长约数公里的一条银光闪闪的“水线”，翻滚着推向远处，远处却又浑然一色，流入大海……

    江泽民同志站立船头，面对着前方，对着我们，也像对着八百里洞庭和万里长江，更像是对着神州大地，他说了这样一番话：岳阳建设得不错，岳阳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令我们永远感到骄傲的，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