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没什么东西可炫耀的，万般无奈时总以“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来吓唬年轻人。倒也是，单看岁月的磨炼，几十个寒暑，曾踩过、跨过了多少小桥、大桥，已记不住、数不清了，而岳阳市区的巴陵大桥确令我难以忘怀。

    那是“文化大革命”后期的一个晚上，接通知，地区和岳阳县机关领导干部到地区影剧院看电影。8时开演，我们6时30分出发，从县委机关（今岳阳市二中旁）赶到影剧院（今百盛址），花了40多分钟!入场后听说是看一个外国片，众说纷纭，作着各种猜测，连首长们入场也没人在乎。“嗡嗡”的话声、咳嗽声惹恼了首长，当场被长时间训斥，放映时间推迟了30多分钟。看完《山本五十六》，时间已近零时，天上细雨蒙蒙，地面冷风嗖嗖，沙尘扑面。大家急着往回赶，到横穿东茅岭铁路时，又遇火车将到，被道口拦杆阻挡了20分钟。跨线后爬越观音阁那段高坡时，本已气急败坏，又累得气喘嘘嘘，牢骚怪话不绝于耳，有的骂该死的火车；有的埋怨路程太远，交通不便；更多的是对那位无端训人的首长愤愤不平……我百感交集，回望东茅岭街上那灰暗的灯影，“实在不远啊，要是有座桥……”，我在心里嘀咕着、琢磨着。

    1978年改革开放了，第二年春天，听说东茅岭至观音阁两个高坡间要修桥了，而且名字就叫巴陵大桥。

    那几年，不论是早晨跑步，还是下乡回来，我总要抽空去工地逛逛，焦急地等待着它快点连通。直到1982年8月底的一天，终于听说桥已接通了。第二天，天刚放亮，我就急不可待地拉着小儿子黄俊康赶到桥上，几分钟来回跑过一趟后，父子俩喜不自禁地依栏驻足，一扫桥西小巧玲珑的公园、桥东两侧连片的集贸市场，看着桥下飞驰而过的火车，品味着身旁穿梭般大小车辆的声浪，顿觉我熟悉的岳阳竟变得那么雄伟、那么壮观!难怪毛泽东同志早就说过：“不解决桥和船的问题，过河就是一句空话。”如今，不管公跨公，公跨铁，还是公跨河（湖），都少不了桥啊!你看1992年，为加速岳阳货物大进大出并吞吐南下农民大军的需要，适应岳阳火车站的扩改，城区新修了站前路立交桥；1994年巴陵东路建成，岳阳北连107国道后，1995年上南连接线，新建了南湖大桥；1996年东风湖、吉家湖大堤吹填，一条连接城陵矶外贸码头的沿湖七里山高架桥和洞庭湖大桥同时开工兴建，相关工程，也是托城保五路畅通的三层多功能立交桥，历经三个春秋便纵横在琵琶王上空；再隔一年湖上起飞龙，洞庭湖大桥顺利竣工；2002年与京珠高速同时，贯通了王家河大桥和太阳桥；2001～2007年，先后通车的还有青年路和枫桥湖立交桥等。目前，市区境内的长江大桥、洞庭湖二桥正在高速兴建之中……跨越三十年，在中心城区仅建桥总投资就超过10亿元，飞跨十三桥！当然这其中尚未包括武广高速铁路飞越城区而建成的越来越秀美、绵长的若干座跨线桥，这使昔日的城市围绕“四朵莲花”（国务院原副总理田纪云在飞机上视察岳阳城区的防洪后说过，岳阳真美，城区围绕四湖而建，就像四朵莲花。“四湖”即南湖、东风湖、吉家湖、洞庭湖）而展开的美境演变成突破“四湖”的封闭，向四面八方延伸、飞翔。随着时间的推移，城市迅速东移、北靠，三十年城区建成面积扩大近五倍！岳阳已名符其实地成为我国南来北往、西连东达的黄金枢纽。招商引资汇四海，物流人聚连八方……。

    桥，融入了岳阳人的生活；桥，引领岳阳从无序走向文明，从封闭走向开放，从娇小落后走向宏伟浪漫，它肩负着历史的使命把中断的路连接起来，用自己的身躯承载历史，记述着沧桑巨变。

    人心似桥。去年，我的小儿俊康从美国回来探亲，他驾车绕城一周，到家后惊呼：“嘿，岳阳的变化真大，我已搞不清东南西北了!”我问他过洞庭湖没有?他奇怪地反问：“岳阳楼下没有汽渡啦？”我拉着他开车直奔洞庭湖大桥，从烟波浩渺的洞庭湖上一睹岳阳新城的壮景。回家后，再问他：“怎么样，开车过洞庭湖和我们当年走过巴陵大桥的时间差不多吧？”“是啊，二十五年了，花开花落，时过境迁，岳阳今非昔比！”他说，“我真想把当年我看巴陵大桥后写的那篇在学校名噪一时的作文再找来看看”。我说：“那文章登过校报的，到岳阳楼小学也许能找到。你还记得那回我在巴陵大桥上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记得，记得，您不是在影剧院看电影挨了批，很窝火嘛！”这下打开了我的话匣子，作为岳阳改革开放的见证人之一，我既为没有巴陵大桥而焦急过，也为洞庭湖的难渡而苦恼过，品味过人世间有形桥的滋味，自然也能推演出人际间无形桥的魅力，我不仅为曾蒙屈受伤而懊恼，更应为无端伤害过别人而忏悔!历史无情地重复着昨天，人世间无形桥的故事也时时在演绎。不是吗？巴陵大桥上就曾发生过一场误会：“某国有企业因拖欠电费而遭到了停电的警告，在一个大地被烈日炙烤了一天、闷热难当的夜晚，这个单位突然停电。应该是欠费所至吧，人们由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到人情激愤，几个年轻人一吆喝就上了巴陵大桥，他们要去游行，个别人甚至喊要堵桥，给政府一点颜色看看。正在这紧急关头，建设局值班领导与该单位几位负责人会同部分职工冲了上来，七手八脚，把他们边拉边劝引回单位后，查清情况却是线路故障，随即电力局调来了临时发电设备，迅速恢复了供电。矛盾得以顺利化解……”听完这则故事，俊康若有所思地说：“这事在美国常有，纽约的时代广场，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人挂着牌子游行，这是一种表达诉求的方式，最终还是有关各方在法律范围内解决问题……”。是呀，我们的各级政府都强调依法行政，近年群众的法制意识已大大增强，但另一方面，人是需要沟通的，和谐在于理解，西方国家讲人权，中国讲民本，近几年，岳阳市委提出“民本岳阳”和“两个忠诚”，就是要从政者学会尊重人、关心人，和人民群众以心换心，心心相印，架起党和群众的连心桥。美国的佩洛西（美国众议院现议长）们一贯借人权向中国发难，而经济的发展，人心的向背将告诉她（他）们：哪种人权的含金量会最高！？

　　桥，在流金的岁月中不断地丰富着它的内涵，岳阳城区因改革开放，桥兴而市兴，市兴而步入世界之林，再没有隔湖相望的烦恼，再没有隔江兴叹的惆怅，再没有隔汊而愁的遗憾。人心上若能搭上无形桥，又将消除多少隔阂和误解，该减少多少矛盾和争斗。人们期待着先忧后乐，先忧其民的精神在岳阳发扬光大！这次市委实行“四差额”公开竞职中，有名候选人在演讲中提出：“我们要帮市委、市政府搭好与群众的连心桥，我愿做连心桥上的一块砖!”听听这铿锵的声音，看看北京成功的奥运记录，显而易见，物质、精神两座桥都需要，只要能承载使命，只要能连接民心，两座桥一样伟大，这就是桥的魅力，这就是桥的精神！

 

（作者系岳阳市人民政府原市长）